“他们把那些东西弄哪儿了?”
“烧了……”
“烧了?”
“你不知道你来时候有多脏,他们用你的破衣烂裤子纸片子给你揩了,就用火烧了——这庙里原来还有几家讨饭的,怕过了病气,都迁玉皇庙那边去了。”
“我不是寻钱……”和珅歪倒了下去,喃喃呻吟道,“既然烧了,那就听天由命,什么也不说了。”他又发起谵语,一会儿“老马”一会儿“桂中堂”、“老于”、“尹制台”呓呓绵绵说个不休。那女人听不明白他的话,见小女儿托着一大篮马齿苋回来,自过了西壁下找火烧水,一边择菜一边热剩饭。一时见店伙计提着个布包进来,料是给和珅送干粮来的,也没理他,只指挥女儿:“怜怜,把柴下头的灰掏掏火就旺了,只尽着用嘴吹!五岁的大丫头了,没记性!”那怜怜甚是听话,小胳膊小腿趴在地下,就用棍子掏柴下的软灰。
店伙计到和珅铺前,丢了布包,伸着脖子看看听听,一笑说道:“姓和的是个旗人,最他妈娇嫩的,倒结实禁得折腾,像是要反醒过来似的。吴家的,他回过来你跟他说,还欠柜上二两一钱银子,这堆破烂儿折进去虽说不足,就不另计账了,算方二爷积德阴骘……这点子干粮算我们和顺店送他上路的盘缠。”说着便伸手捡拾那些破衣物。吴氏见方家老板伙计这般做派,心里鄙夷,口中却不便说,只用棍子捅那砖灶下的火,弄得满殿烟雾灰屑腾空缭绕,柴灶噼啪爆响间骂那小丫头:“死妮子!抬来的柴也是湿的!这么大了任事不晓的。没见前头住的癞狗子,人家只比你大一岁,就知道乱坟岗子上拾破布烂套子养活他老不死的老爹了!”那怜丫头见娘无端发脾气,又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儿,吓得扎煞着小手站在一边,咧嘴儿要哭又不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