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还不算,老太太每天都要给李维华留出一碗,叮嘱儿子等维华晚上回来让她喝。任涛嘴上噢噢地应着,晚上老太太一睡,他就偷着把药汤倒了。出于男人的自尊,他不想求着李维华什么。一个女人如果能够从容不迫连刮两次胎,那她一定有一颗刀枪不入的心,求什么都是白丢面子。
再后来,老太太知道劝也无用,长叹一声罢休,整整十年没有到任涛这里来住过。她在老家对亲戚邻居抱怨说:“女人当大官做什么?男不像男,女不像女,日子过得比尼姑还寡淡,真是没意思啊!”
今天是老太太的寿日,而且是大寿:虚岁七十一,整岁七十。但是有一样很忌讳的事,那就是老母亲的寿日和老父亲的忌日恰恰是在同一天里。为着这个原因,老太太一向是不肯为自己做寿的。之前几天她还郑重其事对任涛说:“你爸忌日那天,你可千万别沾荤腥,让你媳妇也别沾,要不然我给你爸烧纸就白烧了,他在阴间里收不到的。”
任涛心里好笑,嘴上却是唯唯诺诺,想一天不吃荤腥也没关系,让老母亲遂个心愿吧。
一早儿子媳妇上班之后,老太太就在家里忙碌开了。先是把儿子收藏着的老头子的遗像找出来,在自己小房间里摆好,恭恭敬敬上了香,拜上几拜,嘴里还念叨:这是替儿子拜的,这是替女儿拜的,这是替孙子们拜的……替媳妇女婿拜的……而后在一只破脸盆里烧纸。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弄到的黄表纸,一只只叠成金元宝的样,小小心心往火盆里扔,看着它们在瞬间被火苗卷进去,化为灰烬,飘飘地升浮到半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