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自己扮那个有钱的、作恶的角色,戴着一撮小胡子和两片墨晶眼镜,穿一件太不相称的大袖子的袍子。红鼻子老会长仍然扮他那最熟习的长工的角色。梅春姐扮有钱人的大太太,柳大娘扮姨太太,木头壳扮听差的小孩子。此外,麻子婶以下,便统统扮穷困妇人和那受剥削受得太多,而商量共同起来反抗的种田汉。
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乌黑无光了。一阵初夏的清凉而阴郁的空气,掠入庙堂来,扑到高高的戏台上,将一排巨大的灯光都几乎扇灭了。这时候,在野外很少能再听到快乐的、高叫的蛙声,而代替了一种新虫的悲哀的低诉。夜的一切,似乎都沉入到了一种深沉的、恐怖的、不能解脱的陷坑里,而静待着某一桩预料了的祸事的到来那样。
角色统统分配、化妆之后,便开始了第一幕的台词的口授—因为几乎全部的演员都不识字而无法读剧本。可是,黄还没有说完他那第一幕的第一句,从外面—从那黑暗的、不知方向的一角—突然发出了一道裂帛似的枪声!
大家一怔!接着又是第二声,第三声!
与其说这是一个突然的变动,倒不如说,就是那一件约定的祸事的到来。当时每个人都迸出了一种惊悸的、仓皇的和绝望的脸色,并且开始大乱和大闹起来了!女人们哭着!孩子们哭着!年轻力壮的人们都急忙地冲到庙门的外面,开始向黑暗中飞逃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