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人慢慢地吃完了那碗羊肉,把他今天在黄包车上所作的那首《日暮归来》的革命诗念给了房东太太听后,就舒舒泰泰地摸上了楼,去打亭子间的门去。
他“笃洛笃洛笃”地打了半天,房门老是不开,诗人又只好在黑暗里弯下腰去,轻轻地举起嘴来,很幽很幽地向钥匙眼里送话进去说:
“老马!老马!你睡了么?请你把今天用剩的那张钞票给我!”
诗人弯着腰,默默地等了半天,房里头总没有回音出来。他又性急起来了,就又在房门上轻轻地“笃洛”了一下。这时候大约马得烈也忍耐不住了罢,诗人听见房里头“息索息索”地响了一阵。诗人正在把嘴拿往钥匙眼边,想送几句话进去的中间,黑暗中却不提防钥匙眼里钻出了一条细长的纸捻儿出来。这细长的纸捻儿越伸越长,它的尖尖的头儿却巧突入了诗人的鼻孔。纸捻儿团团深入地在诗人鼻孔里转了两三个圈,诗人就接连着“哈啾哈啾”地打了两三个喷嚏。诗人站立起身,从鼻孔里抽出了那张纸捻,打开来在暗中一摸,却是那张长方小小的交通纸币。他在暗中又笑开了口,急忙把纸币收起,拿出手帕来向嘴上的鼻涕擦了一擦干净,便“亭铜亭铜”地走下扶梯来,打算到街头去配今天打破的那副洛克式的平光眼镜去。